脈象的形成和臟腑氣血關係十分密切,因此氣血臟腑發生病變,血脈運行就會受到影響,脈象就會有變化,故通過診察脈象的變化,可以判斷疾病的病位、性質、邪正盛衰與推斷疾病的進退與預後。
疾病的表現儘管極其複雜,但從病位的淺深來說,不在表便在裏,而脈象的浮沉,常足以反映病位的淺深。脈浮,病位多在表;脈沉,病位多在裏。疾病的性質可分寒證與熱證,脈象的遲數,可反映疾病的性質,如遲脈多主寒證,數脈多主熱證。邪正相爭的消長,產生虛實的病理變化,而脈象的有力無力,能反映疾病的虛實證候,脈虛弱無力,是正氣不足的虛證。脈實有力,是邪氣亢盛的實證。
脈診對於推斷疾病的進退預後,有一定的臨床意義。例如久病脈見緩和,是胃氣漸複,病退向愈之兆;久病氣虛,虛勞、失血,久泄久痢而見洪脈,則多屬邪盛正衰危候。外感熱病,熱勢漸退,戰汗,汗出脈靜,熱退身涼,脈象出現緩和,是將愈之候;若脈急疾,煩躁為病進危候。
關於脈診有個迷思:中醫應該切脈知病而無需病家開口。竊以為此說不正確。這是因為:首先,中西醫有著各自不同的病名系統和定義內涵,兩者的病名除了少數如瘧疾、痢疾等名實皆同外,在大多情況下皆非直接對應的同一概念。如西醫的糖尿病中醫叫消渴,但消渴並不僅僅指糖尿病,故欲以中醫之脈而准確切出西醫的病名是對中醫的誤解。其次,切脈切的是脈搏跳動的狀態,即脈象。它可由一脈也可由數脈兼合而成。脈象的意義只反映機體所處的某種狀態,而不是某病的直接對應。譬如滑脈,它一般反映的是痰濕、食積、實熱等的病理狀態,而這些狀態既有可能並存於一人,也可能單獨存在,還可分別存在于中醫的多種疾病中。相反,即使得了相同的病,但在不同人身上也可能出現其他脈象,更何況滑脈還是青壯年的正常之脈。如孕婦多會出現滑脈,但如把男士或未懷孕之婦女的滑脈也因此而斷為懷孕,則不僅荒唐甚至會惹禍。再則,中醫之脈還有常人不知的與病不符的所謂假脈的存在,因此早有“捨脈從證”的古訓。傳統中醫的辨證論治都是以辨證而非辨病為重心的,故切脈切的只是可供辨證的依據,而並非中西醫的具體病名。即使技巧高超而切出病家得了中醫的腹痛病,但怎麼可能進而判斷出其在西醫多個系統中許多疾病的具體歸屬與性質呢?
有病家會說:我以前看過的老中醫真能準確說出我的毛病。其實病家有所不知:醫生道出的大多只是病家的症狀而更多並非疾病的診斷。當然,在對不能言語的病家的診斷中,單倚切脈的情況較多出現,但這是因所病單純不雜,二是病因急重而主要矛盾突出病機簡明,三是借助了相當重要的望診聞診等其他手段。故此現象不能成為切脈可以知病的普遍性依據。至於有些特例可以憑脈而準確講出所患的西醫之病,對此我抱持大體相信但不全信的態度。因為寥廓天地之間奇才總是存在的。但我認為這種唯測西醫之病是務的切脈其實已異化為西醫的診斷手段,在本質上已不再屬於原來的中醫了。尤需著重說明的是:切脈只是診斷手段之一,而診斷與治療既非同一概念,更非兩者水準的必然等同。故縱然診斷出了疾病,也不能替代和完成中醫辨證施治的過程。
中醫診病靠什麼?對切脈應取何種態度?竊以為應靠“望聞問切”四診的綜合分析以及醫師的智慧與經驗。王叔和在《脈經》中說:“和鵲至妙,猶或加思,仲景明審,亦候形證。”意思是說,即使醫技十分精妙的“神醫”——和、扁鵲與張仲景在診病時也不是僅憑診脈,而也要反復思考和傍借病家的症狀和體徵的。李時珍也在《瀕湖脈學》中說“世之醫病兩家,咸以脈為首務。不知脈乃四診之末,謂之巧者爾。上醫欲令其全,非四診合參不可”。由此可見,切脈的作用是重要但有限的,自古至今單憑切脈而治病皆非中醫的主流與本相。但若因此而否定甚至乾脆棄之者則離中醫已經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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